小面馆。

三合泥的清香，又悠悠然地升腾起来。

黎克中则一脸忧虑。

他时不时用眼睛瞟瞟一旁的季瑶。

虽然扒拉着碗中的三合泥，但季瑶明显心不在焉。

黎克中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声问道：“所以你搬到学校宿舍住了？”

季瑶点点头：“嗯。”

黎克中皱着眉头：“还放着假，你一个人在那里住，总是不好的。”

季瑶淡然道：“一个人住挺好的。”

黎克中见季瑶神情低落，便安慰道：“庆喜是你多年好友，即使拌嘴不高兴，过几天便和好了。”

季瑶叹了口气：“我在家里是幺女。我与哥哥姐姐年纪相差甚多，因此平日里感情总是淡淡的。出来上学与庆喜倒是投契，只是可惜……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何有些人明明感情极好，怎么走着走着就淡了呢？”

黎克中微笑着：“没那么严重。“

季瑶摇摇头：“我和她不是吵架拌嘴那么简单。天下芸芸众生，想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却实在不容易。我与庆喜相知多年，没想到，人生的抉择却千差万别。我搬回宿舍住，并非与她赌气。而是，大概我这个人太执拗，与谁都容不下吧……”

黎克中柔声道：“所谓曲高和寡。季瑶你的心性高洁，个性独立，而且你不是总说自己是进步青年嘛，自然理解你的人不多。不过莫愁前路无知己……”

季瑶笑了起来：“我现在已经有你这个知己了……”

黎克中也笑了起来。他轻轻握住季瑶的手，目光如水。

关于知己的伤感，终于在三合泥的清香中慢慢消散……

之后，季瑶果然在学校宿舍里住了下来。白天她在学校里帮忙做些宣传画，偶尔去钟楼下写生，不然就是和黎克中去桥头的小面馆。

日子倒是过得安静如水。

美中不足，庆喜的婚事有没有举行，季瑶并不知道。开学之后，庆喜也果然没有出现。好像这个朋友，突然就从季瑶的生活中消失了。

季瑶有些惘然。多年的友情，还比不上一个不学无术，三心二意的好色之徒。

很快，伤感和惘然，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震惊。

震惊，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日本公然攻打北平卢沟桥！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群情激愤。

学校里，停了课。

学生老师们，都上街游行。

本来萧条的街道，突然到处都是人。

零零星星的商铺，干脆全部关了门。

动荡的年月里，人们大多干瘦。大家穿着黑色或白色的衣服，表情肃然。人们或举着横幅，或手持标语，行进在萧条的街道上，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