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初春。

傍晚，我受小龙之邀，跟他到金沟南头的豆腐脑馆去喝豆腐脑，顺便看看他的女朋友——馆里那个卖豆腐脑的姑娘。

三月天气，乍暖还寒。上弦月刚洒下它朦胧的光亮，金沟沐浴在乳白的夜色里。

这条金沟长三十华里，自然是依山傍水。它是桦南县黄金的重要产地。十年前，这里还贫困落后。一个老汉在沟里的沙包上拉屎，揩屁股时想找块石头，没想到抓过来的是一块拳头大的金子。老汉的眼睛直了，乐了，他发疯地跑回村里。这一新闻赶上原子弹爆炸的威力，金沟当天便沸腾起来。几天以后，个人的，乡里的，县里的，佳木斯市的金矿矿井遍布金沟。我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来到小馆，正遇到暂时停电。馆内烛光闪烁，人声喧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正给大家盛碗，一位长发飘洒的姑娘把碗送到大家面前。

灯光朦胧，看不清姑娘的模样。我们刚坐定，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放在面前的桌上。

我急于端碗喝，小龙捅我一把：“急什么！”他努努嘴，姑娘正在接一个小伙子的碗。

小伙子：“石榴姐，再来一碗。”

石榴笑了：“可是第三碗了，你不要命了？”

小伙子挠一下脑袋，慢声慢语：“进了你家小馆，就不想走。”

“贫嘴。”石榴娇嗔地骂了一句。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另一个桌上有个小伙也刚喝完一碗，见石榴路经此处，憨声厚气：“石榴妹妹，你忙不过来时，我来给你们帮忙吧，不要工钱。”

石榴想说什么，见是老实巴交的河南来的柱子，笑一笑：“不用了。”

柱子的话引起几位牛仔裤的兴趣，他们也想找茬和石榴说话，听完柱子的话，打起口哨，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唱到：“自金沟来了个林妹妹，情深貌美暖我心......”

石榴笑了：“‘宝玉’啊，哪位是你的林妹妹，这样痴情？”

牛仔裤：“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石榴姐，你知道人家喊你石榴妹妹，殊不知金沟的人都在背后叫你林黛玉林妹妹哩！”

“胡说！”‘林妹妹’生气了。

牛仔裤：“刚才是你喊我宝玉的，我可没想占你的便宜。”

另一个牛仔裤觉得同伙被石榴骂，不服气。他来到柱子跟前，阴阳怪气：“你可真会来事，你在这里能喊妹妹，我们就不能喊妹妹？柱子，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喝豆腐脑，还是为了看妹妹？”他故意用眼睛瞅瞅石榴。

柱子没回答他的话，小馆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竟把喝到嘴里的豆腐脑从鼻子里奔出来。

石榴脸红了。柱子忽地站了起来，抓住他的脖领子。众牛仔裤见同伙被欺，忽拉一声围上柱子。

“大战”要在小馆爆发，石榴大喊一声：“住手！”推开柱子，伸手拧住饶舌牛仔裤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