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个不就是？”何晨指向另一个小楼梯的方向，一个细长的黑影慢慢变得清晰。饮料袋子跟她的膝盖边轻轻摩擦，从那不紧不慢的步伐，冯箬认出那人确实是秦晴。

冯箬接过饮料，迫不及待将吸管插进纸杯，用腮帮子嚼了一口珍珠后嘟囔说道：“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好甜啊今天的花茶。”

对方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直直地看向她的身后。晃了晃神才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

冯箬疑惑地朝自己身后扭头看去，米白色的宽松衬衫掩藏他肌肉的精壮，褪剩下一身干净的书卷气，男人正低头玩着手机朝他们走过来。

“李程？你怎么穿成这样来球场？”何晨有些惊讶。

“出去约会么？”他注意到李程的鞋子也是少见他穿的款式，除了球鞋，他平常更爱穿布鞋，但是这双鞋子是低饱和的拼色板鞋。

“还梳头了哦。”何晨忍不住调侃起来，笑着看着他。

一旁的秦晴只是静静看着不说话，她甚至没有看他几眼。冯箬则是对他的新打扮充满好奇，那张好看的脸搭配这一身衣服，愈发衬得他像某个明星。

“出去了一趟而已。”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向着何晨的方向。崔子议看向他看的方向，秦晴正垂着眸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必定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

“菲菲，你怎么还在这儿？”李程看见赖白菲的时候简直是眼睛都大了，她站在铁门一旁的树下，看起来逗留好一会儿。

“怎么？我不能来嘛！”女子娇嗔地用手轻轻打在男子的胸脯，极其自然地将手挽在他身上。

“哦……当然不是。”李程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你带我去看看吗？”赖白菲甜笑起来，看向他的眼睛说道：“之前你膝盖受伤那么严重我才不让你打球的。现在你好啦，我也想看看你打呢！”

“怎么样？”她撒娇说道。

李程愣愣看向她，他的身体很僵硬，怔怔地立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不可否认的是，在之前的很多时候，他都想要女友来看他比赛，或是跟他一起来球场，男人总是很需要女人的肯定，但那是过去了。他现在只觉得莫名地恐慌。

“球场一群男的，浑身臭汗。你，要去？”他说话并不连贯，带着一些迟疑。

“我又不打，我看你打。”她的笑容如旧。

“那换个时间我带你一起打吧，你刚刚从外面回来，也挺累了。”说完，他摸了摸她的肩膀。

“我都说了我不打嘛。不许说‘那有什么意思’这种话！我就是想看你打嘛。”

“可以吗？”她瞪圆眼睛微微嘟嘴看向他，像个讨糖吃的小孩。

路过的人看向他们，即便是夜晚，这样俊男靓女的组合也依旧亮眼。在暧昧的树影下，贴紧的两人显得浓情蜜意。

“你为什么今天就这么想……”

李程像是突然停住了一般，他的声音刚变得大了一些，就立刻禁了声。他看向赖白菲，对方脸上还是有笑容，但也快挂不住了，有些泛红的眼睛暴露了她的不堪。

“好好好！”李程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

“不就是打球嘛。”他接着说道。

“你想看是最好不过了，之前求你都不来。”他将一只手重新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摸向她的头。

“等我回去换身衣服，我很快，五分钟。”

“好不好？”温柔的语气像是一朵充满空气的棉花，李程哄小孩一般揉了揉赖白菲的头发，随后将她抱在怀里。

“嗯，好。”赖白菲回道。

三人篮球最有意思的在于，你永远没有办法限制住对手的走位。人数上的相对减少，让没有办法很好适应团队作战的人也有了取胜的可能，同时还能给集体带来荣誉。进攻和防守的转变也更加灵活，这样也导致最后很可能发展成两个人的一对一。

“李程？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一次何晨的语气显得更加惊讶。

“你眼力倒是好。”冯箬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何晨突然讲话，她坐在下面休息都没看见李程。反而是在场上的何晨停下来先跟他打了招呼。

“我还以为这个点，你回去就不来了。”何晨打量了李程一番，似笑非笑开口说道。说完还不忘往秦晴身上看了一眼。

不知道怎么的，冯箬、崔子议和何晨都看向了秦晴，近乎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三人各怀心思。此时的秦晴，却也只是抿了一口清水，随后垂眸一言不发。

“开场吗？”李程开口问道。

“看其他人怎么想，我们打了一会儿了。”何晨接话。

“不打了，我们去单挑。”冯箬看向何晨。

“你也刚好先热一下身吧，到时候再开也不迟。”她补充道。

场上几个刚认识的球友听到这话也转头回到自己本来的场，这个篮筐有些歪的场地从原来的十多人陆陆续续走剩下李程和秦晴，以及崔子议，月光下的三个身影，沉默得像是陌生人。

崔子议拿着球在场上投篮，他招呼李程和自己一起，对方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就站了起来，坐在角落的秦晴依旧一言不发，她的目光看向别处，冯箬和何晨正一边交锋一边交谈着什么。

这是出什么事了？崔子议立刻想到李程和秦晴肯定在之前发生了什么。

“今天怎么也过来了？”崔子议晚餐时间看见了李程和赖白菲在校门口，看起来像是要去约会。这种情况下，李程晚上是不会出现在球场的。

对方没有回答，空气传来隔壁的嬉笑，何晨和冯箬玩得正起劲。

凝固的空气像是一条软绳，以最紧的尺寸围在崔子议的脖子上。沉默的李程投球时候一直看向低处，坐在视野前方的秦晴正在发呆，却也一眼也不多看向他们的方向。沉默的两人需要开口的机会，崔子议意识到他现在很多余。

“我们来单挑吧李程。”崔子议有些气愤，但他这么说是为了避免这两个人单独相处，即便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应该走了。

“来吧。”他故作挑衅。

坐在地板上的背景似乎有些触动，听到崔子议的话的时候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也只轻轻地瞄了一眼。她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李程抓紧手中的球，远远地扔了出去。

空气球，砸在了地板上。

他还是没有接崔子议的话，并非装作没有听见。他听到后立刻看向了崔子议，瘪了瘪嘴，像是在说：“我不想回答。”

球反弹后飞速滚向篮球架角落，秦晴伸出手将球截了下来。

“来吗秦晴？”崔子议终于还是开口。

“我先跟他打，谁输了谁下，我们车轮战。”崔子议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意旁边的李程。

他站在原地，看向她，像是在等着她回答。他察觉到她刚刚已经想要离开了，运球的时候还掉了一次，随后装作无所谓地捡起来。李程的一切动作在他的世界里都那么小，但是崔子议看来，这一切都无限大。

“你也过来了？”何晨对着崔子议调侃道。

他注意到崔子议在那个场呆了将近半个小时。三个人，车轮战，三颗进球打完为一场，进球数多的一方获胜，败者下场，算是小型的擂台赛。没有意外，每一场都是李程赢。但是崔子议败得特别快，李程跟他对打的时候几乎都是三连投投死或者是转身上篮。按照李程腹黑那个劲，何晨想，崔子议每一场都被3：0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么整个人被抽干了一样？”冯箬也有些戏谑，但是她的语气并不明显，听起来甚至有些关心人。

“单挑被人打到狗血淋头，盖帽声像汽车爆胎一样，换你你也透支。”何晨接话，忍不住笑起来，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响亮，隔壁听到都忍不住跟着偷笑起来。

“不过我跟你说，”何晨凑近冯箬的耳朵，小声开口道：“李程也真是狠！最后几场故意放他进来，然后……给他喂火锅哈哈哈……”

“行了，我都听到了。”崔子议脸黑起来，他今晚跟李程打了四场，被帽了6次。

“谁让你这么没眼力见。”

“哎，怎么去隔壁玩了？”

“别生气呀……”何晨贱嗖嗖说道。

崔子议摆了摆手，朝刚认识不久的那群男生走去，收手前还竖了竖中指。他懒得理会何晨，再待下去他只会笑得更过分，毕竟崔子议就算待在何晨那里也还是电灯泡。

真是无语了今天，哪哪儿都不是人。

歪篮筐下的两人，身影交叠在一起。冯箬坐在地板上休息，喝着饮料，眯起眼睛远远看过去，半蹲着的身体，两颗头交叠在一起，像是情人的拥吻，也像是敌对的交锋。

喘息声传进李程的耳朵，让他觉得身体更加燥热。

汗从脖颈的不知道哪处流出来，随后走向锁骨，流进棉质的衣服遮掩的深处。灰色的衣服沾湿后有着明显的痕迹，更多衣料的地方，深色停止了扩张，深浅的不同勾勒成特定的形状，美术生总是要描写裸体的，他熟悉这些构造。

“嗡嗡——”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铁架上传过来，秦晴停了停球，随后抓在手里。李程疑惑看向她，两人正玩得高兴，却忽然停住了。

女子指了指手机的位置，淡淡开口道：“有人找你。”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李程接到她的电话，立马跑到了赖白菲楼下。

赖白菲在傍晚时分说想要跟他出去餐厅吃饭，于是李程换了衣服出到校门，却被告知临时换了地方；晚饭过后，赖白菲说自己要去舞室拿东西，一去就是半个小时，于是李程干脆在东湖坐着等她；回宿舍路上赖白菲忽然说想看他打球，换好衣服下来她却说自己班上有事，今晚就先不看了。

现在这一通电话过来，赖白菲说有急事，李程急冲冲跑过去的，结果对方拿了一碗糖水给他。

“糖水不是急事嘛？再不吃就要凉了。”她一脸无辜开口。

“白菲，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他的脸上有了发怒的神色，却尽力似的保持着语气的平稳。

“你今天在闹什么？”他逼问道。

赖白菲没有开口，只是眼中的无辜和开心变成了委屈和怨怼。

“到底怎么？”

“嗯？”

他尽量显得自己有耐心，他知道跟女生讲话绝对不应该凶巴巴，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自己女朋友，他知道她一向体面，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无理取闹。

“李程，你不是问过我有多喜欢你吗？”赖白菲忍住眼泪，眼神里透出坚毅。

“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为了你，我可以考虑死一次。”

月光洒下来，清澈得像某位女神的眼泪。球场的砰砰声络绎不绝，秦晴将球再一次投进篮筐，她已经在罚球线上站了6分钟，她投得很慢，却没有一个球是不进的。铁门有数不清的人走过，她知道那些人都不是自己等的。她并不着急，也不担心。即便世界上的道路千千万万，也总有人要走那道铁门，也必定有一个人穿门而过时，她便会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