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初下山(2 / 2)破阙首页

其中长孙畏少年英才,如今方才二十有五已官至五品,升无再升。

而徐越卿要见的便是这位最为年轻的长孙大人长孙畏。

长孙畏早已成年,与父母不大亲近,故早早另辟府邸,一人独居。

同接引之人共进长孙府中,徐越卿便隐隐听到丝竹之声,接引之人询问得知长孙畏正在水榭中,便一路去了。

徐越卿幼时也曾去过长孙府大宅,长孙畏现如今的居所虽比不上大宅阔绰宽敞却生在清幽雅致,假山、流水、花木、回廊交错,当真是移步异景、一步一景。

绕过郁郁森森植株所掩盖下的曲折回廊,清泠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更加清晰,水边小亭也展现在眼前了。

水榭之中伶人皆着苏芳一色演奏着各类乐器,若是不知如今已是霜月还叫人意味尚在春芳尚未歇之时,而众伶人之中站着一人,身穿紫衫,背影挺拔颀长,格外不同。

引路之人站在水榭外躬身行礼:“大人,徐姑娘已带到。”徐越卿只静静立在他身后。

有女子轻笑一声,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卿卿,上前来让我瞧瞧。”众星拱月般被围绕着的紫衫莞尔转身,纤手遥遥一招,伶人鱼贯而出。

徐越卿上前低首,行晚辈的礼数:“徐越卿见过长孙大人。”起身之时,目光自身前之人所蹬云锦靴的天足一路往上直至长孙畏的面庞。

长孙畏略扬起脑袋,含笑伸出手拉住她:“许久不见,卿卿仍旧是知礼守节,只不过拘谨过甚,连小姑姑也不会叫了。”

大寅民风开放,部分女子除却进宫做女官之外亦可科考入仕,可路径之狭唯在直隶圣上的执明府一部,而如今长孙畏入执明府七年早已成执明府之首。

徐越卿为长孙畏牵引,坐在离她几掌远的蒲团之上,眼皮轻撩,迅速将长孙畏面容审视一遍,又垂下眼帘。

长孙畏身着一身黛紫衣袍,袖口、衿上以银线勾勒出或竹叶、或竹枝之态,盘腿而坐,面色静恬却难叫人亲近。

徐越卿突然想起路明州曾养过的一株紫菊,名为秋官,其色艳而不娇、其态美而不靡,长孙畏飞眉入鬓、霜眸含笑,虽薄施粉黛、淡抹朱唇,恰如那株紫菊,颜色冶艳、傲然骄矜。

“长孙大人言笑。”徐越卿淡淡回道,如今京中什么形势她并不清楚,可是十年前的种种她可是一清二楚。

当年,朝中朋党之争愈演愈烈,其中一派乃是废皇后宗族华溪张氏,徐父身处官场却无心参与党争,不过私下与张氏一族旁支亲近,因此被安个罪名导致革职,徐父一支被遣回原籍淇东郡。

徐越卿那时尚不能参透其中缘由,华溪张氏气焰极盛,落败之后,与之为敌的周氏一时风头无两,不几年也是秋风扫落叶似的没了。

如今想来,当是圣上暗中催化张、周二族之间的矛盾,刻意掀动朝堂动荡,以朋党之故打击张、周二族,顺意警示各世家。

徐父虽是世家子却实在清白,归根结底徐父连同其余几个被罢的朝臣不过是受牵连,所以才没落到身死的地步。

回京路上,吕青已将徐父等几位被罢翻案一事来龙去脉告知,其中还特意强调几番是长孙畏协助太子日夜苦劳。

徐越卿进京有自己的目的并不想留在京都为人利用,长孙畏美则美矣,可深浅难测,不宜太过亲近。

长孙畏被搪塞也不动气,只是笑:“你返京路上,圣上已下旨命你父亲一支回京都重新安置,看陛下的意思,你父亲许是要回朝堂了。”

徐越卿神色如常:“此事仰仗长孙大人,徐大人应当十分感激。”旧案重翻,长孙畏必有所图。

“你我叔侄何必再谢来谢去的,”长孙畏亲自替徐越卿斟茶,“小姑姑还是担心你近些年来的状况,你在青微山上可有人欺负你?路明州又为何将你逐出师门?”

徐越卿六岁上山,拜在路明州座下学艺,他虽是掌门,可门下诸事各有管辖之人,诗书、武艺等皆是他亲自教授。

因男子不方便抚养女弟子,所以徐越卿十五岁之前一直被同门师姐付蔚照料。付蔚成婚后,徐越卿才一人独居,无人欺辱却也无甚人敢亲近。

徐越卿性子乃是得其师路明州一脉真传,冷硬生刻且执拗顽固,二人因武道产生诸多分歧。徐越卿向来好强,近几年更加钻研如何能够精进武学,而路明州总说徐越卿道心不稳。多番争执之下,徐越卿想要下山证道,路明州担心小徒弟不知江湖险恶而为人构害。几番争执,二人言语激烈,徐越卿才愤愤下了山。

被赶出山门一说,实乃无稽之谈。

长孙畏听罢:“既然如此,卿卿对日后有何打算?”

若是有打算,也不会躺在客栈里一月有余。徐越卿自不会与长孙畏言明:“观完刑,越卿就离开。”

“那时你父母等应该并未到京,何不多等几日见上一见,届时你再游历四方?”父女分离多年,纵使再有嫌隙,这些年也该搁置一旁了,不至于生死不见。

京中人情复杂,多留一日便多有一分风险,徐越卿虽不知去路,但也不想置自身于风险之中:“越卿不熟悉京中人事,就不久留了。”只字未提其父母。

“也好,”长孙畏又问徐越卿有无暂住的居所,得知徐越卿要找一家客栈下榻,当即叫人收拾客房,“客栈人来人往、喧闹不已,倒不如住在我这儿,鲜少会有人打扰到你。”

京中客栈不比青微山人烟稀少、清净安生,徐越卿思索过后,应承下来:“那就麻烦长孙大人了。”

长孙畏点头:“我今日休沐,要在此招待太子等人,你不自在便不邀你一起了。”

“好。”

徐越卿为人领到一所独院儿的住处,属实清净,沐浴过后安然睡了一觉,醒时只听丝丝缕缕的琴音,换上衣物之后,一美婢推门而入:“徐姑娘,大人未免姑娘无趣,找了几本书给您消磨时间。”说着便将书本呈上。

“有劳你替我多谢长孙大人。”徐越卿接过,放在桌上,走到窗前。

所幸无事,徐越卿坐着看了会儿书,觉得困又在榻上小憩片刻。再次醒后,徐越卿在院中稍微走动走动,抻抻腰身,院子小却收拾地雅致,花叶相映、淡香悠悠,心情也好得多了。

既要留在京中多日,倒不如安心玩一阵,徐越卿问堆云,也就是方才拿书给自己消磨时间的婢子,京中何地值得一游。

“京城三绝,雨中云岳、醉里砚渠、影下降霜,每一个都美不胜收。卿卿,你想先见识哪种绝色?”男子由远及近,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冠发整肃华贵,身着靛青绣祥云样式的锦衣常服,端是神丰俊朗。

徐越卿待人走近方才认出来人,拱手请安:“见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