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厨师。”

莱辛坏笑着说道：“给她仓库和厨房的钥匙，这种苦地方没有夜宵可不成。”

“看来你还是分得清轻重的，那我就写……劳动改造。”伊芙琳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随口提醒道：“记得把人带去给夏尔和亚略知会一声，他们可不喜欢察言观色，只会装聋作哑多拉几个倒霉蛋去满足他们的恶趣味。然后调运科的拉尔在六百六十四层的传送室，你上楼的时候经过他的楼层就问问他食材仓库在哪，这类事我从来不过问。”

“就在他那一层。全塔就他那里有大型转移魔术的波动。”莱辛接过钥匙和任命书，准备离开。

“你打算让她每天在六百多层做完了饭就爬回第一层的监牢吗？”伊芙琳在他身后问道。

“给她一柄加速的魔剑就行了。”莱辛转头答道。

“我以为你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伊芙琳叹惋道。

“她需要的何尝是怜惜。她背后的人虽有高尚的情怀，却没有科学的方法。作为一个初涉魔剑的人，她欠缺一位伯乐的栽培和足够的训练。”莱辛认真地说道。

“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啊。”

“她要当的是厨师，怎么会把自己饿着。”

……

……

卡莉娅看着眼前的一笼生蛋与各式厨具，目瞪口呆地冲着餐桌上的莱辛叫道：“这就是你说的早餐？”

“小丫头，放尊重点，”亚略拍了拍便便大腹，“他可是决定你生杀予夺的大人物。”

“我还真想见识下利威尔上台以来最罪大恶极的刺客的手艺。”夏尔抚掌喜笑颜开。

“我和他们说你的性质属于私人厨师，不需要受他们的评审，”莱辛对她杀人般的眼神视若无睹——一个真正犯下谋杀大罪的囚徒的杀人般的眼神——悠悠说道：“但亚略自认他生性就贪在口腹之欲上，而夏尔也说你终归是巴比伦塔的危险囚犯，不能不经探讨就恢复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我想要搭配牛肉的北非蛋。”亚略面目严肃，斩钉截铁。

“填火腿馅料的欧姆蛋就好。”夏尔将刀叉撞得铛铛作响，分明是一张阴森冷峻的面孔，却等待着一出好戏一样，灿烂地哂笑着。

与此同时，一道斑斓的豁口从卡莉娅的上方划开，掉出一张写着免辣蛋包饭的便笺。

“我是不是应该对只有这几个人对我有意见感到惊喜？”卡莉娅反讽道：“而且，什么都好，为什么非得是厨师呢，阿尔文？是有蠢货向你进献了这方面的忠言对吗？”

“如果是裁缝，你也能接受？”莱辛在餐盘边端正地举起“劳动改造·餐饮部门”的任命书，好让卡莉娅看得清楚。

“这是大家都勉强能接受的点。虽然我的二位同事都在我身侧倾听与观察，但我也不惧受到以公谋私的揣测，直白地与卡莉娅小姐您说明：就我私人而言，千真万确有为您减免刑罚乃至好吃好喝地招待您的愿望。可惜名不正则言不顺，则事不成，典狱长也多少要遵守些塔内久远流传的惯例，入乡多少得随点俗，才不至于让万事俱付一场空。”

“你这些话弄得我浑身不舒服，但凡你不是那个莱辛我都会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心怀鬼胎另有所图……不过，好吧，你说的对，我会尊重你的规矩的。”

“不过……”卡莉娅掂了掂手里比她脸还大的煎锅，又毫无畏惧地瞥向凶神恶煞的监管科长和审讯科长，无奈地叹道：“二位老爷，只用鸡蛋能做出你们要是佳肴吗？我可不会魔法，难为无米之炊呀。”

“闭嘴！少说废话！给老子去做饭！这是你这贱人该操心的吗？”

亚略暴戾地拍打着名贵的象牙木餐桌，满脸横肉翻滚，朝卡莉娅的方向吼道：“拉尔？拉尔！给她菜！她答应了！给她菜，拉尔！”

“你把我们的厨师吓到了。”夏尔捂着贴他一侧的左耳，不悦地说道。

“你还想要什么也和拉尔说一声，等做完饭就赶紧回去。”莱辛似乎也不堪其扰，锁着眉头扔给卡莉娅一把青色的匕首，“我们所处的客房在六百六十七层，你想回底层的住所休息就用这柄加速的魔剑。”

感受到现场的怪异，卡莉娅心中有很多疑问，然而以她对莱辛在短暂时间里建立起的了解与信赖，她知道此时并不该问那些重要的问题，所以她只问了自己最想问却又无关紧要的那个。

“我要其他食材有什么用？”

“还有你自己的那份。”莱辛说道。

……

……

“尚可。”

亚略用亚麻制的白色手帕擦去北非蛋的淡红色酱汁，享受着唇上轻拂而过的粗糙质感，只觉一种专属于餐后的喜悦。

他右侧的夏尔却如镜像一般，呈现出与亚略截然相反的情绪——夏尔早已不复方才的看戏模样，额顶的皱纹如旱灾以后皴裂的大地一般丑陋而夸张地生长。

“典狱长大人，你真的想好了，让一个无衔的平民学习传统的、正统的、系统的魔法吗？”

“据我所知，地方上受封公侯的私兵应该不少。”莱辛淡淡地答道。

“可您只是骑士——骑士并没有再分封的权力。当然，而今礼崩乐坏，骑士亦有私下传法者……但您不是一直标榜复古的正统吗！”夏尔据理力争道。

“哈哈，我当然是！”

莱辛愉快地大笑，他有序地将餐具摆放至原位，才转过头，直视夏尔锐利的碧眼，悠悠道：“所以我也知道，一个真正的骑士，理当有至少一位伴他身旁的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