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亮，经幡挂起，道士们敲着木鱼，摇着三清铃念唱。

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摆着香炉、水果、猪头等，下面捆着两只大公鸡。

道士就坐在八仙桌一头，面对大门，披着道袍，带着发冠，两边排排坐着妇人折纸钱。

地方习俗要七八个妇人跟着应和。道士唱两句，停顿一下，妇人们折着银元宝扭着腔调，用方言念“南无阿——弥陀佛”。经幡上绣着的是天女、菩萨和八仙，正中是如来像。至于为什么道士唱经念佛陀菩萨，不知道。

王圣乖巧的坐在奶奶身边，看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手里跟着奶奶学折银元宝还有船，身边传来一连串的夸奖，几个奶奶辈都笑着看他。农村早生早育，哪怕八几年的计划和不断提倡的晚生晚育政策，也没能阻止这群四十来岁的妇人当了奶奶。

八仙桌上的元宝纸钱越来越多，其中一人起身拿了个麻袋，将纸钱扫进去。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就看到有人不断进来，鞠躬后在蒲团上磕头，烧两把表心黄纸，再双手合十作揖。道士念的差不多了，放下铃铛，停下木鱼，妇人们也停了手里活计，开始笑谈着家长里短。

院子里搭好了棚子，主家准备开饭。来的都是邻居和亲戚，大家按顺序坐下，等菜上桌。桌上有些新奇的大瓶子，黑黑、绿绿的，还放着碟子碗筷。

叔叔辈的看到他盯着饮料，想给他倒一杯，被叶淑芬拦下来：“小孩肠胃不好，不能吃凉的。”

凉菜提前上桌，但是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开动，等端来第一个热菜，又不约而同的动筷子。

喝酒的男人们一桌，不喝酒的女人们一桌。男人们在那吆五喝六，讨论着国家大事，未来发展。女人们家长里短，小孩顽皮。

因为常生病的缘故，桌上大半吃食不能碰，他自个手短，只能夹着面前的菜。扒拉两口后，喊声我吃饱了就窜下桌，和几个同龄的人一起在院门外玩耍。

主家是烧窑烧砖瓦的，同时还在后面搭棚子养猪。院门外空地垒起高高的砖头垛子，得有四五米。主家小孩和他一般大，带着大家爬上去玩砖头，他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含义，即使厅堂里躺着的是他妈。他姐大了他有七八岁，一个人在条凳上哭。

几个男娃在最高处，用砖头搭房子。女娃也想上去，被家长看见呵斥两句，只好在下面看着。王圣也不太愿意上去，他有些恐高，但是又想玩，最后抬着头爬上去，专心致志玩砖头，假装自己不在上面。

主家姓张，和他一起玩的小孩叫张国平。虽然年岁和王圣一样，但是他生的晚，所以辈分高，起名字也是按照叔叔辈的习惯，按理王圣得喊他叔叔。

小孩子们的乐趣很简单，就仿照电视里的房子肆意发挥。尖顶的，平顶的，圆的，方的，一层两层三层都有。

他们用青砖做墙，红砖铺顶，搭建着梦想中的家园。

第二天凌晨，家门口呼呼喝喝的号子声，吵醒了熟睡的王圣。他隔着窗户向外看，十来个男人抬着漆黑的棺材从门口经过，走两步喝两声，随后渐渐远去。

今年他四岁，过两天就要去上幼儿园。

幼儿园都是同龄的小孩子，老师看起来年纪大些，灰白的头发，慈祥的笑容。只是幼儿园、中班、大班、小学是在一起的。操场上的秋千、摇椅、杠杆都被小学生给占了，他们只能羡慕的看着。

王圣心里想，等我长那么大也去抢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