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委托禁军下山去找赵采办，核实一下是否运了一车颜料。

裴谦神情不由主紧张起来，趁老吏目光没在自己身上，悄悄伸手朝板车底下摸去。

忽然，整齐的队伍中有人大喊：“让开，让开，骡儿受惊了。”

老吏刚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场面已变得混乱。骡子嘶鸣乱撞，货物翻倒，劳力们惊慌躲避，接着就是更多骡子受惊。

有几匹骡子更是发疯似的，朝墓道冲来。

裴谦那一车颜料也在混乱中被撞翻，洒了一墙一地。

禁军忙作一团，费了好大功夫才控制住局面，然后他们围到刚才发喊的白发老头身边，挥动马鞭，在消瘦年迈的躯体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见没人注意自己，裴谦赶紧将板车下的短锯藏在腰间。

等老头被抽的站不起来，属吏们才重新开始清点物料。

老吏看着五彩斑斓的墙壁，也怕担责，便没将那一车颜料记录在册。

这对于裴谦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之后他被监工带到地宫外的一片空地上，那里堆放着小山般高，五尺见方的青石板。

裴谦的任务是将石板运到地宫，给石匠使用。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体力活，一边运着石板，一边不停打量禁军站岗的方位，以及他们换岗的时间。

除了禁军，他还一直观察督造署那些属吏。

谁爱喝酒，谁爱赌钱，又或者谁喜欢偷懒，总之事无巨细全都牢牢记在心中。

到了下午，裴谦又被叫去搅拌柏膏，因没有“孝敬”，所以分配的全是又苦又累的差事。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间，他看着发霉的窝头，一点胃口都没。心里始终认为继续待在这里，陵墓的第一个主人将不会是唐宪宗李纯，而是自己。

所以刚到这里没几天，裴谦就开始谋划逃跑。

他趁一年轻小吏醉酒，偷偷篡改了采办名录，写了一车颜料上去。

由于并非画师所需，入库后自然也不会有人使用。

之后在找合适的机会，将颜料全都倒入排水系统中，粘稠的颜料用不了多久，就会将细小的土道堵住。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问题不会第一时间暴露，可一旦暴露就伤及根本。排水系统建于陵墓最下面，修复的难度不亚于在原址上拆了重建。

费时费力都是小事，耽误工期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

等管事的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的时候，守卫自然会松懈。

当然，这只是逃跑计划中的第一步，不过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结果被那个叫粱敬方的老吏看出端倪，此人是属吏当中年龄最大，资历最深的一位。做事一丝不苟，而且滴酒不沾。如果被他盯上，以后干什么都极不方便。

就在裴谦感到头疼的时候，粱敬方已经板着脸站到了身边：“督造属负责皇陵事物的采办中，只有一位姓赵，名叫赵斌。”

裴谦赶紧站起身，他不认识督造府的采办，只是在偷听其他属吏谈话时，听到有一位姓赵而已。

上午一紧张，就随口说了出来。

现在粱敬方又来追问，或许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裴谦不敢正面回答，以免没了周旋余地，便浅浅的点了下头。

粱敬方老眼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此人正是我的女婿，早年因为熬夜读书患上眼疾，有些颜色是无法分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