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点点头：“官家觉得好，那必然是好的。不过官家可曾问过朝中老成持重者的意见？韩相国、司徒参政又如何说？”

段官家心中早就暗暗对这两位保守的大臣有所不满，当着祖母还是笑容不变：“正是这二人屡屡举荐张介甫入朝辅政。如今介甫已在朝中和民间积累下不俗的名声，当是入朝执政的好时机。”

曹太皇太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向皇后脸上挂着恭谨温柔的笑意，实际上心神全放在一边玩耍的女儿身上，并没有听进两人对朝事的讨论。

小公主精神来得快，去的也快。看不了多久就打起了哈欠，扑到母亲怀里喊困。

曹太皇太后忙命人将自己寝宫侧殿里的床收拾出来，让皇后带着公主去休息。又让官家自去忙朝政去。

曹氏则去自己开辟的一块菜地忙活，还命人摘了些新鲜的瓜果菜蔬交到小厨房，中午留皇后母女一同用膳。

午膳前，高太后先到了。她带着一队捧着食盒的宫女走进来，亲亲然热地向曹氏行礼道：“听闻母后这里今日有亲手种的新鲜菜蔬吃，儿媳就不请自来了。母后能不能给我添双筷子呀？”

高太后闺名桃桃，先帝明宗小名“宝宝”，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当年还有一场“天子娶媳，皇后嫁女”的佳话。明宗与她生育八个子女，终其一生也未宠幸他人，可谓帝后中难得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造就了高太后开朗大方的性情，与曹氏相处也十分自在融洽。

曹太皇太后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你又做什么顽皮样子，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是这样不稳重。”

高太后笑道：“只要还在母后身边，桃桃就永远是个孩子。”

此刻，一个粉红色的小团子从偏殿跑过来：“曹娘娘，高娘娘，囡囡给，请安！”

囡囡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心里似乎清楚一句完整的话该怎么说，就是说不出来。说快了会被口水呛，说慢了又变成断断续续，她小人家只能坚持把一句话拆成几段，无论如何要把话说完。

好在两宫太后都要对小孩子很有耐心的人。况且高太后最小的儿子今年满了12岁，将要出宫居住。高太后正膝下寂寞，不由更疼爱孙女几分。

见孙女要行礼又要摔，高滔滔赶紧招呼：“囡囡别拜了，仔细摔着。”说着已经站起来，亲自把孙女儿揽到怀里坐着。问她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睡得好不好之类的。

向皇后已亲自到小厨房安排了今日的午膳，又命人给官家送了菜过去，只说是曹太皇太后小厨房的菜。

曹太皇太后见向皇后过来，心中也对这个孙媳妇很满意：“圣人吩咐他们去忙就是了，何必亲自去盯着？”

向皇后命人将饭菜摆好，来请两宫太后入席，笑道：“都是孙媳分内之事呢。”

曹太皇太后坐了上首，高太后坐在她左下方，向皇后带着小公主坐于高太后对面，虽然没有交谈议论，却还是和乐融融地吃完了这餐。

午后，被几位长辈带着散步消化了一阵，小公主揉着眼睛被带去偏殿休息。向皇后则陪着两宫太后插花煮茶，消磨时光。

下午日头偏西，囡囡正被曹太后抱在怀里看向皇后点茶。外面宦者引进来一位气质文弱，衣服亮眼的少年人。

少年人躬身行礼，口称太母、母后、皇嫂。

囡囡忙跳下祖母膝盖，乖乖地对少年行礼道：“四叔好！”来人正是先帝第四子，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高密郡王段頵。

段頵快走几步到高太后身边，伸手将笑嘻嘻看着他的公主抱在怀里转了个圈圈，引得小姑娘“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两人玩闹了一会儿，高太后慈和地笑道：“好了好了，快放下。当心手滑了把囡囡摔出去。”

段頵稳稳将侄女儿放到榻上。他毕竟成了少年人，也不好再在母亲面前撒娇，正经扎煞着手听母亲问他最近的功课。

向皇后怕他口渴，早命人准备了新鲜的水果切好送上来。囡囡看他背书告一段落，忙殷勤地端上一小碟切好的果子给小叔叔：“四叔，吃果果。”

段頵赶紧接过来，先用小银签挑了一块看起来最甜的喂给囡囡，才换了个银勺自己慢慢吃。

囡囡平日里被向皇后拘着是极少能吃生冷的，猛然吃了块甜甜的果肉，觉得实在好吃，又不好意思再问小叔叔要，只好盯着人家的碗，用眼神示意“再给我一个嘛”。

段頵可不敢再给她吃，但也想逗逗她，便故意做出吃得十分香甜的样子，要看她着急。

高太后见他们俩如此和睦，也觉得十分舒心，毕竟小公主是她目前唯一的孙辈。她对向皇后道：“圣人平日打理宫务辛苦了。如今还将囡囡教的如此孝顺，正是我大燕朝之福啊。”

正和小叔叔打着眉眼官司的囡囡听到“大燕朝”几个字，脑海里忽如有黄钟大吕敲响，“嗡然”一声，竟是又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