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母亲告诉你说我会从放逐之地漂流而来？她为什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梅琳娜刚才的话信息量太大，顾曜仍然还有很多不解之处。

他本以为少女还会像先前那样解答他的疑问，可这次却并未如他所愿。

面对顾曜的提问，梅琳娜的回答却让人始料未及：

“关于母亲......我不记得了。”

她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听起来像是玩笑的奇怪发言。

“啊？......不记得了？”

如果现在面前不是梅琳娜，而是换一个人说他不记得自己母亲了，顾曜绝对不会相信的，他会觉得这是对方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的拙劣借口，或者真的是在开玩笑。

但说这话的是梅琳娜，那张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的淡漠容颜，再加上她说话时那种轻柔却认真的语气，顾曜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个从未说谎也不会说谎的老实女孩。

既然她没在撒谎，那也就是说，她真的忘记了关于自己的大部分母亲的事情，甚至连母亲是谁都忘的一干二净了，这不免让有些匪夷所思。

少女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她用平淡的语气给出了一个十分沉重解释：

“如今的我，只剩下一具残缺不全的灵魂。我的身体早已被烧毁，许多记忆也随之丢失。关于母亲，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她最后对我的嘱托。”

讲到此处，她忽然转变了语气，不再是那种淡漠平静的声调，而是变得威严庄重：

“托雷特会带你找到一个命定之人，你要与他定下契约，一同前往黄金树的树脚。在那里，你会记起来一切，记起你是谁，以及......你真正的使命。”

这是在复述她口中的母亲给她留下的嘱托。

整段话越是到最后，语调就越越低沉，越像一位母亲对女儿临行前的叮嘱，有些沉重，还有些不舍。

就说话的语气上来说，顾曜觉得两人的气质风格完全不像是母女。不过另一方面，梅琳娜能把她母亲的话模仿的这么到位，未尝不是一种亲生血脉的证明。

从刚刚听到梅琳娜说她的身体被烧毁开始，顾曜就一直忍不住频频看向少女那双手，现在他总算知道手背上的烧痕是怎么来的了。

难以想象，能对灵魂造成伤害并留下烧痕的火焰，血肉之躯被焚烧之时她又该有多痛苦？

顾曜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梅林娜说话声音一直有些沙哑了。

当梅琳娜复述完自己母亲的嘱托，察觉到了顾曜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虽依旧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却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外袍，将残缺的双手藏在了衣服后面，不让人看到。

这样的小动作，让顾曜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她觉得眼前的少女看着有些可怜。

“抱歉”

他低声说道。

梅琳娜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好像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只是机械地为了某个目的而活。她望向顾曜，再一次说出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我来到此处，是为了和你做一个交易。”

语气神态与开始时如出一辙。

“好，我接受。”

顾曜没有问交易的内容内容，而是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大恶人，但也绝对算不上圣母心泛滥的好人。可面对眼前这个救过他一命可怜女孩，他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帮她，他应该尽自己所能帮帮她。

梅琳娜被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打乱了节奏，她本来都已经想好好下一句怎么说了，顾曜这样反而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沉默了半响，她才幽幽开口：

“你应该问我是什么交易......”

顾曜看向她的眼睛，笑的很真诚：

“带你前往黄金树的树脚，这应该是你需要我做的吧。”

“就算不是，不管你需要我做什么，这个交易我都接受。”

“为什么？”

这是梅琳娜第一次问顾曜为什么。

顾曜如实回答：“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在海边了。于理来说，我应该接受。于情而言，我不想拒绝。”

然后还又补充了一句“在我的故乡，救命之恩可向来是要以身相许的。”

梅琳娜这次沉默得更久了，顾曜也识趣地没有再多说。

她再次开口时，反而问了顾曜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指头女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