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很快到了左蹊的寝殿。
方循礼守在殿外,只有左如今一个人进了内殿。
她走到左蹊身边,看着这张脸。
之前的几年里,她努力学着察言观色,哪怕玉佩并不能一直操控她,她也是要靠着这张脸的喜怒来赌自己的前程。那时候,她觉得左蹊的威严是天底下最不可触碰的东西,眼下褪去了那些敬畏和忌惮再去看这张脸,也不过是个年近半百的普通面容而已,和所有人都一样,不会多个鼻子,也不会长个犄角。
她像以前一样叫他,“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可还安好?”
左蹊沉沉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左如今觉得有趣,“我的功夫父亲是知道的,您父亲就不怕,我直接伸手掐死您吗?”
左蹊还是不动。
左如今伸脚从旁边勾了个凳子过来,撩衣在他身边坐下,“我知道,即便方执仁没了,您作为一城之主,也不可能没有其他退路,即便所有的退路都没了,您还有做了二十多年城主的威仪和声望,我一个毫无根基的野孩子,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撼动,更何况,您还有左培风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对吧?”
寝殿里寂静无声,左蹊连呼吸都没乱。
左如今倒也佩服这老头的定力,但也着实想不通,真有这份定力,干点正事不好吗?
“父亲若是打算一直这样耗着,女儿也只能陪您一起耗着。只不过,您安排方知义带走左培风,这是实在是个错误。方知义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如何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您那个宝贝儿子十八岁前的劫难,到底还是应验了,”她往前凑了凑,几乎是在左蹊旁边耳语,“我把左培风杀了。”
随着她的话音,左蹊的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眉头也跟着微微一动。
左如今笑了,“果然,您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
左蹊终于睁眼了。
他躺了一天一夜的老骨头已经僵成一块石头,用手臂强撑着坐起来,却因怒意而支起了一股气势,“你杀了培风?”
左如今低头浅浅一笑,“左培风现在可是隐雪崖弟子,我如何杀得?只是见您一直昏睡不醒,开个玩笑罢了。”
左蹊的气势立刻没有方才那么满了,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泄了口气,但还努力撑着,“我醒了,你又要如何?”
“左培风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希望您能写一道罪己文书。”
左蹊冷笑,“笑话,我何罪之有?”
“父亲不清楚?”左如今从怀中抽出了一封小卷轴,“女儿已经帮您拟好了一份,您先请过目,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女儿再行修正。”
她语气恭敬,甚至带着点笑意,那模样和从前上报公务文书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
左蹊下意识想用手指她,然而他一伸手,左如今就把卷轴往他手里递。他立刻缩回手,把目光挪向另一边,“我不看。”
“无妨,女儿可以念给父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