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曲非烟与史红雨在客栈小屋中对饮。二人一会儿说些童年往事，一会儿说些教内秘闻，渐渐说起当年离别之事。史红雨此时已有九分醉意，她红着眼睛道：“那日咱两人告别之后，我想到此后各自天涯不知何时再见。伤感之下一人在屋中哭泣，被妈妈听到，追问我出了什么事。我便告诉了她，谁知她利欲熏心，叫我爹爹去向杨莲亭告密，以保此后的富贵。我爹原是没主见的，果然便去告发，害得你……害得你全家……”说到此处，早已伏倒桌上泣不成声。

曲非烟早料到是这情形，手已按上剑柄。只听史红雨趴在桌上抽泣着说：“我原以为你已死了，你今日跃出窗时也只是看着似曾相识，一招击晕童长老时我还在想，不会是你，你以前只喜欢弹琴，一学武便偷懒，绝没有这般高明的武功。待听到你的声音方才断定是你无疑。”

曲非烟冷冷道：“人长大了，武功会变，相貌会变，声音也自会变。你认不出我的样子，却如何能认出我的声音。”

史红雨忽然扬起头笑得癫狂至极，道：“我每日都梦见你向我索命，你脸上都被鲜血污了，我看不清楚。可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又冷又利，你说：史红雨，我全家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这几句话真个学得惟妙惟肖，与曲非烟声音一般无二，听得曲非烟不寒而栗。

史红雨抄起酒壶咕噜噜连饮数口，浑没有了往日淑女形象。她醉眼惺忪道：“今日这梦却如真的一般，我看你看得清清楚楚。还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好不痛快。往日梦里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你一杀我，我便醒了。我做了几百个梦你便杀了我几百次。你武功这般高，手中又有剑。今日在梦里一剑将我杀了，我便再不用醒了，以后你也再杀不了我了。”

曲非烟冷然道：“我死了全家，你死一个便想抵命么？”史红雨嘿嘿笑道：“这才是非非，从小便是个不能吃亏的。我早料到你会这般说。”

史红雨又连喝数口，边喝边笑，酒水泪水糊了满脸，道：“我全家早死光啦，我爹因出首有功，被封为黑木崖的二管事。哈哈哈哈，二管事，管了好多的事。他还在成德殿后面修建了一座后宫，专供东方不败和杨莲亭淫乐。”

曲非烟奇道：“杨莲亭不是总管吗？东方不败如何能容许别个男子在他后宫淫乐，难道他的妻妾与杨莲亭相好，东方不败竟不吃醋？”

史红雨哈哈大笑：“东方不败自然吃醋，只不过吃的是他妻妾的醋。他早把自己的妻妾杀光啦。如今后宫只有他一个妖怪扮女人，连胡子都拔光了。每日里如贤妻良母般服侍杨莲亭。”

曲非烟道：“你如何知道这许多？”史红雨道：“我如何不知道？我爹是二管事，管了好多的事。连成德殿上的假东方不败都是他寻来的。嘿嘿，可惜我爹管的事太多，管完了也就死啦。”

曲非烟心道自古以来兔死狗烹便是至理。又听史红雨道：“我全家都死光了，你道我如何活下来的？是那个姓刘的肥猪，拿银子巴结上杨莲亭，当上了狗屁旗主，见我年轻美貌，硬是保下来做了他的女弟子……哈哈哈，女弟子……夜夜陪他练功，哈哈哈……我想说的都说了，好生快活。现下与你告别，你快送我上路吧……”

曲非烟反掌拍在史红雨头顶百会穴上，史红雨顿时昏了过去。曲非烟将她搬到床榻上，又将脸上污痕擦净。说道：“你夜夜做梦，被我杀了几百次。我做梦却从未杀过你一次。明日之后，但愿我仍活着，你也不再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