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易染!”
“我叫李慕玄,师承嘛,不提也罢,说出来怕吓着各位!”
“小爷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全性李慕玄!”
“左门长,用不着,那孩子的人生,用不着您来负责!”
“不成啊!掌门!我…我修了一辈子!我…我落得个自裁?”
“啊?不放弃?不放弃什么?您明示!弟子愚钝请您明示!”
“不放弃……终有一天回来!掌门——您是这个意思吧?!”
“传我道者,我不从……”
“授我业者,我不认……”
“天幸…虽然历经数十年…终于没有辜负解我惑者!”
“左门长…对不起…我现在无比希望有来生,要是还有机会,能让我偿还此生罪孽……”
“李慕玄来生,愿为——门!下!走!狗!”
李家宅邸。
竹林被狂风吹刮的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探进西厢房,筛出一地细碎的光影。
睡梦中,年幼的李慕玄像一只受伤的狼崽,蜷缩在宽大的架子床上。
锦缎被褥被他扯得乱七八糟,一半耷拉在床边,一半缠在他身上。
他的双眼紧闭,可眼珠却似牢笼困兽,毫无规律地急速转动着,眉头深深皱起,眉心处拧成一个死结。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太阳穴滑落,打湿了他的鬓发,又在枕头上晕染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不时发出几声沉闷的低吟。
在这场堪比人生般漫长的噩梦中,他梦到了自己——
苦果自咽,从此分道扬镳,偏见如山,压塌少年意气。
将错就错,全性恶童胡为,以讹传讹,乔装打扮闯山。
大盈凌空,三重终不得法,大战四起,怯懦逃之夭夭。
回首百年,跨海归来了断,暮年醒悟,悔恨一世荒唐。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低吟戛然而止。
李慕玄梦到自己,被一名满脸血迹的白发老者步步紧逼,堵在了死角。
白发老者血灌瞳仁,单手钳住李慕玄的咽喉,将他提到半空,声嘶力竭的重复着一个字——
“诚!”
“诚!!”
“诚!!!”
话音久久回荡。
梦境世界如同掉落在地的瓷瓶,瞬间化作无数碎片飘零消逝。
李慕玄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觉太沉,这一梦太深。
这一声太恨,这一人太真。
李慕玄仿佛在梦中经历了一辈子,可当他仔细回忆,却发现在梦中经历的一切,正在迅速模糊消散。
唯独白发老者,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诚」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无法忘怀。
李慕玄牙龈渗血,口腔中充斥着鲜血的铁锈味,他全然不顾,连滚带爬跑到镜子前上下打量。
镜子中,少年身穿一袭丝绸睡衣,双眉狭长,眼眸略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可李慕玄盯着镜子中的脸庞,脑海中却浮现出白发老者的面庞,两者的五官渐渐重合在一起。
李慕玄怔怔的看着镜子,蓦然间,心头好似涌出积攒了百年的酸涩苦楚,泪水莫名夺眶而出。
李慕玄舔舐嘴角,泪水入喉,满嘴苦涩。
他伸手触摸冰凉的西洋镜,轻声呢喃道:
“诚…吗?”
“诚…啊!”
厢房陷入寂静,李慕玄老牛反刍般咀嚼回味这个「诚」字。
直到门外传来丫鬟的敲门声,才将李慕玄拉回到现实世界。
“少爷,老爷正在大堂陪客,说是左门长到了,让您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