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逊这时才注意到躲在王庆背后的潘金莲,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这些天为了潘金莲,他和徐衙内没少发生争执,上午徐衙内带着人横冲直撞,把府里一通乱砸。张逊畏惧他老子的权势,未敢反击,憋了一肚子的火,岂知午饭才吃了两口,又来了一伙不认识的。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他正烦躁着,王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毫不修饰的递了过去:“三十贯,赎潘金莲的身。”
张逊闻言笑了起来:“尊驾口气倒是不小,直视张某如无物了。”
王庆侧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潘金莲,皱着眉说道:“我这人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圈子。今天呢,我一定要拿到潘金莲的卖身契。怎么样肯给我,足下不妨划出个道来。”
张逊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冷然说道:“我不管你是哪条线上的过江龙,清河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这个女子跟我签的是终身契,她便是我个人的私产。你想赎她的身,可以,一百三十贯拿来,少一文都不行。”
王庆本来是想着拿钱平事的,没想到这张员外还是个狠角色,一句比一句硬气,倒是把他的火给勾了起来:“一百三十贯,我倒想问问这一百贯是个什么来历?”
张逊冷然道:“为了这个贱人,我和徐衙内斗了好几场,伤了不少人,这医药费该怎么算?打坏的什物该不该赔偿?我打点官府花的钱,该不该算在里面?你倒是算算看,一百贯多不多?”
王庆点了点头,笑道:“不多,真不多。”
当场恼动了一位英雄,双目喷火般说道:“庆哥,也不必和他废话,俺这便动手,把他家私打得粉碎,看他去哪里要钱赔。”
张逊闻言,仰天大笑起来。
武松怒吼道:“你这杂种笑什么?”
“我笑你这伙纨绔子不知死活。岂不闻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里是清河镇,当是在你的穷家乡了?”张逊脸色一沉,双手拍了一拍,只见门外人头攒动,二十多个弓手簇拥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县尉,威风凛凛的闯了进来。
王庆无奈的笑了笑,道:“张员外,如果这就是你的后手,那就到此为止吧。三十贯你拿着,把卖身契给我,你我两清。真要继续玩下去,相信我,你玩不起的。”
县尉目空一切的走进来,摆足了威严,就等着发号施令调停纠纷了。
结果进来站半天,根本没人搭理他。
县尉怒火中烧,拔出刀来,慢悠悠走到王庆面前,斜着头大喝一声:“尔等好大的胆子!”
他话音才落,手里的刀已落入了林冲手里。林冲把玩了一会,双指一掰,刀身立断两截,随手就扔在了地上。
县尉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傻了。
王庆把脸凑过去,低声说道:“我听说阳谷县城风光美丽,市井繁华,后天打算去游览一番。县尉兄要是有意相留,县城不去也罢,我们就在这清河镇多待几日。”
‘阳谷县城’本是稀松平常的四个字,此时落在县尉耳中,却如滚滚春雷平地起,惊得他全身汗毛都炸立了起来。
在这个时间点上,阳谷县蕴含着太多的涵义:法场、处刑、绿林、流血、杀戮……
县尉的脸色一变再变,从惊恐中硬是堆出了一脸的笑容:“官人说笑了,清河只是个小镇子,风物不及县城十之一二。依小人浅见,还是去县城的好,休要为了几个刁民,误了官人的正事。”
张逊花了二十贯钱,一心等着县尉替他出头,谁知等了多时,自己反倒成了刁民,胸中忿忿不平,开口说道:“赵兄……”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县尉陡然变了脸色,声色俱厉的冲他吼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称兄道弟?姓张的我警告你,别在这里给我搞东搞西,惹出事来,老子第一个抓你!”
张逊被骂的瞠目结舌,这县尉也是绝了,收钱时眉开眼笑大包大揽,一到事上,张着狗嘴就反咬自己一口。这也能算是个人?
王庆懒得看县尉表演,眉头紧锁沉声说道:“钱已给你了,卖身契呢?”
张逊兀不死心,偷偷的望了县尉一眼。
县尉登时大怒:“东西又没在我身上,你他妈的看我干什么?我这里忙得很,没空管你这些鸟事,东西赶紧给人家,大老爷们磨叽个鸟。”
张逊彻底死了心,亲自取来了卖身契,递交给了王庆。
换个会装逼的,这时就该让潘金莲走过去,猛扇张逊十个耳光。
王庆却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目的达成,转身就走,片刻也不多留。一行人晃晃荡荡的踹门而去,留下一个张员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县尉,连道了六、七个你字。
县尉叹口气,道:“老张,你休怪我。你真当这伙人是纨绔衙内?”他顿了一顿,走到近前,附耳低语。
张大户听得张大了嘴,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由心向脑飞快挥发,瞬间贯彻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