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天开始，任凭两人翻遍了池家也再没闻到那股味儿，池承甚至把看门的阿黄借了过来，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一直到正月十五。

池家园子里的水连着城里的活水渠一直通向太湖，今年一进正月温度骤然上升，像是快到春天了似的。池承见天气不错，就垫了个软垫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喂鱼，池淼的仙鹤拜寿图终于完工，也在一旁望天看云，可她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抢过池承手里的鱼食一股脑都倒进了池子，然后一脸满足的拍了拍手走了。

待池淼走远了，小光才凑了上来。

“少爷，二小姐可真烦人！”

“背后说她坏话，小心她知道了拿绣花针扎你手指头！”

小光连忙捂住嘴巴，想了想又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你再回去取点鱼食过来，那边几条还没吃到呢！”

“哎！”

小光应声飞快跑了，池承百无聊赖地数着池里的锦鲤，刚数到二十就打了个喷嚏，他看见水面上，自己的身后忽然多了个人影。

呵，终于来了！

池承心中冷笑，迅速侧卧在石头上打了个滚，伸手抓住旁边那棵去年新栽的桃树树杆，两腿一抬顺势荡回了岸上，待站稳了身子抬头一看，池晶的贴身丫鬟桂儿正趴在方才他坐的那个大石头上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怎么是你？”池承心里咯噔一下。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是桂儿，他握紧了手，掌心被桃树划破的地方一跳一跳的疼。

“少爷......你.......”桂儿被池承方才的一系列操作惊的丢了魂。

“说吧，为什么害我？”

“没有！我没有害少爷！”桂儿连忙从石头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摇头否认。

池承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桂花混着劣质茶油，我踢翻炭炉那天就闻到了，还说不是你？”

桂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睛陡然睁大，哭着求池承放过她。

“放过你？放过你岂不是又要杀我？”

“桂儿没有想杀少爷！”

“少爷——”小光捧着个瓷瓶子一脸高兴地跑回来，见到这场景一下子愣住了，“少爷，那个，那个大小姐知道你在喂鱼，正往这边来......”

“少爷，大小姐不知情的！求求你不要让她知道，我，我什么都招了！少爷，求求你了！大小姐真的不知道！”桂儿不停地向池承磕头，几下就磕出了血。

若说池晶要害自己，池承是很难相信的。他来到池家时池晶只有四岁多一点，这些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身为一个30岁的成年人，怎么会看不出一个孩子对自己有没有恶意呢？池承见桂儿焦急的神情，觉得她不像撒谎，于是吩咐道：“小光，告诉姐姐先去我屋里，就说我得了本诗集请她去看，你陪她一起去，把昨天从我爹书房找来的那本给她。”

“哦，那这鱼食......我拿回去。”小光难得没问为什么，捧着鱼食又跑了。

“说吧。”池承背靠着桃树坐下，二郎腿一翘，斜眼看着桂儿。

“我真的没有想杀少爷，我也没有想过害少爷，我，我只是心疼大小姐，不得已才......”桂儿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自小就在池晶身边伺候，见多了池家怎么对待池晶，心中早就忿忿不平。

苏州城数一数二的富户池家，嫡长女却住在最偏远的小楼，院里只有一个贴身丫鬟，一个三等丫鬟和两个粗使丫鬟，任是小富人家都不是这个待遇，更别提月例减半，赏赐减半，许多穿得用的都是人家剩下的，料子也不如二小姐的好，想要去女学读书都更是不可能。而这一切的不公平只是因为她是小姐，是个姑娘，不是男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池晶今年九岁了，在这偌大的池府却活的像个透明人，唯一一次有了影子，就是四岁那年发现池承落水，就连对她最不在意的孙老太太都出言夸赞，还赏了她两匹缎子。

桂儿本以为这次之后池晶的地位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不过几日就又回到从前。她失望极了，屡次劝池晶争一争，可池晶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她争了又能如何？更何况弟弟无辜，不该把自己的失落怪在弟弟身上，只能怨自己不够好，不能像池淼一样讨得长辈欢心。

见池晶无意争执，桂儿也不再说什么。直到那天池晶午睡，屋里的炭炉不好险些让她昏死过去，桂儿捧着炭炉去寻齐妈妈想要换一个，可齐妈妈却说最后一个炭炉被白二家的领走了。可前几日分做被子的棉絮，她明明看见库房里还有几个炭炉，齐妈妈不过是偏心不想给罢了！

于是桂儿就错了主意，觉得只有小少爷出事，池晶及时出现施救，府上的长辈才会重视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