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逢安期待的目光中,赵芸幽抬手接过:“谢谢。”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恰逢护士进来要给姜逢安做检查,清退家属。
赵芸幽莫名松了口气。
“我去外面等着。”
三楼走廊的窗口向阳,一整排棕榈树的树干一直向上生长,从这里看去光秃秃的,仿佛看不到尽头。
赵芸幽百无聊赖地打开文件袋,抽出最上面一页自己的个人简介。
全部都是英文的介绍,她想到不久前,自己在高考答卷上写下的那些汉字,忽然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身后的电梯门忽然打开,乌泱泱涌出来几个人,对着她说“Excuse me”,赵芸幽有些紧张地侧身让了一下,手下没有抓稳,窗外的大风一吹,那张资料忽然就离了手。
她回身试图伸手去抓,那张纸在空中打个转,飘进了一楼的某个窗户。
犹豫了几秒,赵芸幽往楼下走去。
这间疗养院每层都只住寥寥几个病人,一楼似乎更是个禁地。
赵芸幽紧张到手死死攥紧裙子,走到目标房间,门居然没关。
隔着门缝,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手里抓着她的那张资料,垂眸在看。
赵芸幽呼吸滞了一下,忽然没有来的紧张,像是被魔鬼诱使,误闯了囚禁他的禁地。
男人忽然抬眸望了过来。
幽深棕色的瞳仁里,带着冰霜般的寒意。
——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赵芸幽倏地被从梦境中拉扯出来。
她睁开迷蒙的睡眼,闻到自己房间薰衣草精油的香气,甚至有些感激这个惊扰她梦境的来电。
她不想面对那个男人的视线,不论是冰冷的,还是火热的。
即便是在梦里。
电话是赵之顺打来的,一听她这副没睡醒的样子,有些愧疚。
“幽幽……爸是不是又把你吵醒了?”
“没,我今天约了人,本来也该起了。”
赵芸幽光脚踩着地毯到了茶几旁。
电脑上,数据已经显示上传完成,赵芸幽确认了一下正文附件都没有错,点了发送。
看着上面发送成功的字样,赵芸幽把手机换了一只手,一边往浴室走,在牙刷上挤上了牙膏。
“怎么啦,老赵头,是不是又有什么精神小伙子介绍给我啊?”
赵之顺笑得无奈:“闺女啊,咱又不愁嫁,你才多大啊。相亲的事,要不还是算了?”
“啧,爸,你怎么这么开明呢?”
赵芸幽不满地抽出牙刷,含着一嘴泡沫给他算账。
“我今年都24了,你想想,相亲怎么也得处个一年半年吧,结婚怎么也25了。备孕到生育产假,又得一年吧,恢复身材和工作,又得至少一年吧?我到时候都27了,离30只有三年了——”
牙刷又被塞回嘴里刷刷,尔后是更含糊的声音。
“还拖家带口,现在水灵灵的姑娘一茬又一茬,而且三年一个隔代的脱节,我到时候跟不跟得上都另说。”
赵之顺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那你和李家那个二儿子是相处的不顺吗?还是不喜欢啊?怎么又换了一个啊。”
“我哪知道啊。”
赵芸幽咕噜咕噜地漱了口,凑近端详了下镜子里的女人,即便不施粉黛,唇角还沾着点白沫,也依旧肤白貌美啊。
她指尖点了点光滑的洗漱台,真的很匪夷所思。
“你闺女怎么说也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吧,我还有个你这样有钱的老爸,自己事业也不错啊。”
“我甚至跟他说,结婚的话,他都不用给彩礼,我们婚前可以公证财产……这怎么又没下文了呢?”
赵之顺听着一阵沉默。
别人家千金不是这个追不到就是那个配不上,人家老爸都是横着拒绝追求者的。
就他家闺女,自从美国回来之后,不知道是学到了那边的开放民风还是怎么,不仅主动参加名媛聚会活动,甚至时不时让他多介绍点门当户对的公子哥。
他为此头疼不已。
赵芸幽用发箍把头发固定住,洗脸前不忘叮嘱。
“对了爸,你记得把周家那个儿子的微信推给我啊——我怕他跑路了。”
赵之顺:“……”
收拾妥当,换衣服的时候,赵芸幽打开衣柜,愤愤地把前几次约会穿的衣服拨到一边,好不容易找了一套白色的西装套装,正要换,忽然瞥到衣柜底层压着的防尘袋里,白色婚纱的一角。
脑海里几乎是不受控地就想到了两年前那一幕——
电视上,剪着短发的女主持人调笑着用英文问男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而原本应该坐在轮椅上和她完成订婚礼的男人,长腿交叠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慵懒地落在膝盖上。
男人眼底幽深,噙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声音明明低沉悦耳,却像是寒冰,一刃刃剜在了赵芸幽的心上。
——“总之,不会是发育不全的小女孩。”
呵。
赵芸幽冷笑一声,把西装挂了回去,挑出一件大红色的深v露背及膝裙换上。
她站在落地镜前,镜中的女人肤白唇红,黑色的海藻般的大波浪慵懒地披在身后,身前的沟壑任谁看了都会起火。
赵芸幽却嫌那火不够旺般,她抬起手指,拉着v领又往下勾了勾,一脸风情万种地牵出个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