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小柳抬手用袖子摸了一把脸，脸上果然湿湿的。

腿都有点坐麻了，竺小柳扶着树站了起来：“赵易辰？”

赵易辰走过来将灯笼架在了槐树枝桠上。

“如假包换。”

竺小柳把君命按在怀里：“我不回去。”

赵易辰叹了口气：“沈哥很担心你，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再也不强迫你了。”

竺小柳有点不明所以：“……他强迫我什么了？”

赵易辰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嗯……就是他说昨天太心急，把你给弄疼了。你也要理解他嘛，毕竟都两个月没见了。”

竺小柳：“……”我愚蠢的欧豆豆啊。

但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竺小柳估计自己说出来赵易辰也不会信，因为赵易辰是沈泾宇那边的人，如果给他一面小旗子他能喊着“沈哥”一整个晚上摇旗呐喊助威。

其实昨晚被撞在墙上的那一下真的很疼，疼得竺小柳觉得脑子在里边都晃荡了好几下，只不过现在体质的原因，现在这体质太好了，别说伤了，连红肿都看不出来，按着也一点都不疼，挨了打一点证据都留不下来。

几只小猫陆续醒了，竺小柳抱着君命，不动声色地把几只小猫挡在身后。

有幸却不依不饶，扒着竺小柳的衣摆往上爬，竺小柳没办法，只能把有幸也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然后有幸跟君命就玩了起来。

胸口有两只猫在打闹，无论讨论什么都严肃不起来好吗！

赵易辰的眼神被两只打闹的猫吸引了。

赵易辰道：“沈哥说，猫和羊让你放家里，他不会伤害它们的。”

竺小柳也知道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其实今天早上牵着羊带着猫拖家带口地出门，与其说是想保护这些小动物们，倒不如说是竺小柳自己需要他们来治愈自己。

赵易辰劝道：“沈哥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他把碎骨誓给你，只要你肯回去。”

竺小柳：“……碎骨誓是什么东西？”

毕竟沈泾宇是能说出“想要性高潮就直接刺激脑区”这样的话的人，他不是有神论者，更别谈信什么誓言。

赵易辰含糊道：“反正就是很严重的就对了，他要是真给你的话，我建议你不要接。”

竺小柳沉默了。但是君命和有幸一直在嘟囔着骂架，让人无法思考。竺小柳拢了拢两只猫，哄道：“你们俩别说话了。”

这头君命和有幸悻悻地安静了下来。

身后的大羊却“咩”了一声。

严肃的商讨气氛被毁得像是动物园会谈。

竺小柳：“……好。”

赵易辰正在看躲在竺小柳身后探头探脑的大羊，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竺小柳这就答应了，有些错愕：“你、你怎么就答应了，我还准备了一大套说辞呢。”

其实不回去没有办法。

一来昨晚的事只有问当事人才能了解详情，二来岑大夫没在家竺小柳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三来只靠着竺小柳自己解不开这个梦域，他需要寻求助力。

竺小柳是个很需要独处的人，只是过去两个月，跟那个人在一起，仿佛从来也都没有再有这种需求了。

昨晚的刺激让竺小柳一整天都心乱如麻，刚刚看了那许久的月亮，将昨晚依稀记起来的记忆碎片理顺了，现在已经好受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

没有什么捷径和救世主，现在该做的事是想办法解开梦域。等到解开梦域，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既然沈泾宇愿意主动让步，那回去看看也是无妨。

但是这些理由无法说出口，竺小柳只是笑了笑：“没见过碎骨誓，我想去见识一下。”

碎骨誓是一个不起眼的银灰色金属小方块，骰子大小，六面绘着六个不同的图形文字。

沈泾宇演示着打开的方法，将其中一面朝上放在掌心，顺次按下其余五面的图形，小方块中间弹开一条缝隙。

“密码让赵易辰绑定给你。”沈泾宇将碎骨誓横过来，用手捏住两端，双手反方向拧，一顿到了卡口，“输入密码后，双手反方向拧打开，扯断中间那根线，我就死了。”

沈泾宇仿佛不是在说着与自己生死相关的事，没有什么表情，拧开了碎骨誓。

赵易辰一脸肉疼地伸出两根手指把那两半碎骨誓捏合了：“哥，你演示到这里就得了。”

沈泾宇冷淡地抬头看赵易辰：“我不给小柳看那根线，怎么证明我的诚心？”

树屋内被改造过了，在这样一个古代背景的梦域下，房间顶上加了一盏电灯。电灯挺亮的，是盏老式的钨丝灯，赵易辰说是从协会的店里买的。

一直放在室外的餐桌也被搬到了室内，桌上放着一直在灶上温着的小鸡炖蘑菇。

赵易辰求助地看竺小柳。这是他今晚回来第二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竺小柳。

第一次是竺小柳一回来，就要求沈泾宇拿碎骨誓的时候。

沈泾宇原本系着围裙靠在灶台边发呆，听完竺小柳的话一语不发地盛了两个人的饭上桌，又端了温在锅里的小鸡炖蘑菇。

然后等人在餐桌边坐定，就把碎骨誓掏了出来，并演示了用法。

沈泾宇手里拿着碎骨誓和赵易辰僵持着，目光也落到了竺小柳身上。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很冷，像秋天下在枯草上的寒霜。

竺小柳道：“可以了，我知道怎么用了。”

沈泾宇将碎骨誓拧合了，双指用力一压，放到了桌上：“给他绑定吧。”

赵易辰偷偷用脚碰了碰竺小柳桌子底下的脚。

竺小柳将碎骨誓握在手里。

赵易辰没有办法，戴了单片眼镜敲了一段代码，碎骨誓上的文字在竺小柳手中亮了亮。

胸口里的手机震了震，竺小柳掏出手机，手机正自动下载着一个名叫“鉴心”的软件。

赵易辰提醒道：“小柳，你尽量别弄丢，虽然弄丢了别人也打不开就是了……那个应用能看到密码，只有你本人能打开。”

竺小柳道：“好。”

赵易辰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了。

汤碗里盛着的是整鸡，已经炖得烂熟，鸡肉一丝一丝地散开，露出包裹着的骨头。有些骨头没有浸在汤里，只这一会儿功夫就显出苍白。金黄色的油脂铺开在汤的表面，对半切开的香菇和笋干滋润地从汤里探出头来。

味道很香，在屋子里闻起来格外温暖。

竺小柳闻得都有些饿了，指着在屋外没有进屋的猫和羊说道：“只要你不伤害他们，我不会用的。”

“任何你想要我死的时候，都可以用，”沈泾宇还是那副不太在乎的样子，“只要你扯断里面那根线，我的心脏就会停跳。”

竺小柳收了那枚骰子，又拿了筷子，顾左右而言他：“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正要吃，发现赵易辰面前没有饭，“我去帮赵易辰盛饭。”

赵易辰站起身：“不用给我盛了，我这就走了。”

竺小柳有些奇怪，每次赵易辰都是饭菜抢着吃，跟几百年没有吃过饭似的。怎么今天是他沈哥下厨做的晚饭，倒是不打算吃了。

赵易辰看了一眼沈泾宇，往门口退了两步：“你们俩别吵架，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