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仅有的活路也不好走。
我常去的那座山上生着一片极好的桃林,里面有一棵桃树极不寻常。那树上的桃子个个都红透了,啃一口,就像啃着西天红彤彤的晚霞。
那桃子不光漂亮,还极是香甜,连路过的风都想绕着树多闻一会儿香味。说真的,我觉着那果子不像人间之物,想来只有天上最好看的仙女,才能种出如此美味的桃子。
你别不信,我听好几个猴子说过,花果山上真有一棵桃树是从王母娘娘蟠桃园里掉下来的。
说是有一年,王母娘娘在瑶池大宴群仙,有个老神仙琼浆玉露多饮了几杯,借着醉意闯入蟠桃园,随手折了桃枝来玩。酒醒后因怕王母怪罪,便将桃枝扔到下界。那些桃枝在空中东飘西荡,最后被风刮到花果山。
猴子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可就是没人知道仙桃枝到底落在哪座山头。要知道这花果山的桃树可是多得像大海里的鱼,谁也说不清哪一棵来自天上。
每当猴子们吃厌了酸涩的山桃,便会提起这段故事,他们说这桃子如何鲜美,如何甘甜,还能令人长生不老!一个个真是越说越神乎,就好像某个天朗气清的午后,仙桃曾闪着金光飞入他们口中一样。
这也难怪,谁不想一饱口福?可惜从我会走路到现在,十二年了,故事倒是听了一遍又一遍;仙桃嘛,他们还是一个都没找着。
前几日,我远远听见他们又说起这个故事,好像还打了赌,说谁能先找到仙桃,谁就是猴群的恩人,以后大伙儿敬他爱他,一辈子给他送果子吃。
我有点惊。要是我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仙桃,他们会怎样?
我不想要他们的果子,只希望他们不要再欺负我。这确实天赐良机,错过了着实可惜。可是,万一他们不信,我该怎么办?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蹭了过去。我说我知道有棵桃树结的桃子特别好吃,又大又红又甜,像是大家说的蟠桃。果不其然,他们全都笑了,领头的猴子还叫小猴子们狠狠揍我。
他们压根儿不信,仙桃可是神仙才能吃到的宝贝,怎么能叫我这么个没爹没娘的猴子找着呢?分明是在骗人!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朝我丢石头,我就是不改口,我找到的桃子就是跟别的桃子都不一样,肯定是王母娘娘的蟠桃!
有两个小猴子听得动了心,背着领头的大猴子偷偷跟我一起去摘桃。我太高兴了,十几年了,终于有猴子愿意跟我好好说话了。
倒霉的是路还没走一半,一只老虎就张着大嘴猛然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横在我们面前。那两个胆小鬼吓得几乎差点昏过去,我只能使劲儿揪他们的耳朵把他们揪醒。等他们回过神来,便立刻没命往回窜。
其实那老虎根本不是冲他们来的,那家伙可是瞄了我大半年了。当然我也能跑,而且跑得飞快,可我觉得没必要跑,我太知道这老虎的本事了,只要我躲到树上,它就只能干瞪眼。果然,老虎在树下嗷了两嗓子,就耷拉着尾巴跑了。
毫无意外,最后我还是被狠狠揍了一顿。这也算稀松平常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回竟然惊动了猴群的首领!
昨天那两个胆小鬼的爹娘向首领告状,说我是猴群的内奸,要把他们的宝贝疙瘩引到老虎的地盘,送给老虎当晚饭!
天地良心!我不知道原来有爹娘可以这么享福的!
首领自然是一言九鼎,他要是让我死,我可真得玩儿完。不过,猴群里到底还有几只年老德高的猴子,说话也有些分量,大家给他们起了个歪号,叫“太师”。
那时我还念书,不懂得人世间古往今来的那些事儿。大家这样叫,我也跟着叫;大家见他们弯个腰,我也弯个腰。虽然我不受猴群待见,但好歹念在大家都是猴子,他们也没有把我赶开,默许我远远跟着他们。可这次,真的有点不妙。